第19章 鲛人神族

此番去九鹿山取往生花,且不知那往生花能不能要得到,如此上古神物,凡人更是轻易碰不得。上次在上古卷轴,也是因为白慕辞与那睚眦阴差阳错签了血契,才拿得往生花。

白慕辞站在甲板上,耳畔响起公羊长老的话,此番前去,不管龙潭虎穴,不管刀山火海,不管用偷用抢,都要将那往生花拿回来。

此时巨大的帆船在海上平缓地行驶着,自那一日海妖被镇压之后这海上便消停了许多。莫敌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,隐隐有些心动。

白慕辞站在他身旁,看着他的表情,忍俊不禁地笑了一下:“你莫不是还想下去泅一回水。”

“我对海总有些隐隐的渴望。”他说,“难道我上辈子其实是个海星,或者海螺,还是海底的小龙虾?”

白慕辞摇摇头:“都不是,可能也都是,我看不透你的原身,也或许你就是个不太普通的人类也说不定。这六道之中谁又说得准呢?”

待那帆船驶入一个巨大的漩涡旁时,众人的神色都开始慢慢变得凝重起来。这个旋涡便是通往东海瀛洲仙界鲛人神族居住的地方,而通过东海瀛洲之境便能到达九鹿山。

帆船越来越靠近旋涡,巨大的海浪卷上甲板,众人一阵恍惚,跟着船身东倒西歪,沉风吼道:“大家快用灵气稳住船身。”

凉月的手上生出许多藤条,一层一层将他们包裹住。众人被藤条牢牢绑在一起,不至于被卷进巨大的漩涡之中冲散。

一阵风浪过后,海面终归平静,凉月气虚地收回藤条,此时这船已经残破不堪,船身上全是潮湿的海水。她吐出一口气,抬头一看,竟是一片夜幕,月朗星稀。沉风扶起凉月,知道她刚刚用灵气幻化出藤条,那漫天的藤条消耗了她太多的灵气。

“可还熬得住?”沉风问道。

“还可以,稍微休息一下便好了。”凉月点点头。

通过旋涡之后便到达了仙境,那是神居住的地方,与人界连时日都不同,现下一片漆黑。可人界按时日来算不过晌午时分。

忽地,四面八方涌来的灵气源源不断地在周身流转着,这灵气比恶生门的还要浓厚许多。恶生门不过是连接了衔接夹缝的一片土地,可如今到达另一个空间才知,恶生门那点灵气连这里的九牛一毛都不如。

有了灵气的滋补,凉月终是缓了一口气过来,嘴里说道:“这要是在恶生门也要好些时日才能缓过来,仙界果然不愧是仙界。”

众人吸收着这股灵气,用灵气缓缓推动着帆船前行,借着月光,便看到一处暗礁上坐着一个人身鱼尾的美人儿,一头如海藻般卷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,身子莹白如月,正对着月光歌唱。歌声悠远动听,如泣如诉,即使只是哼唱,也像是这世上最动听,最美妙的乐曲。

神史上早有记载,瀛洲之上有鲛人,水居似鱼,貌如月如仙,其泪可成珠,歌可摄人心,遗世而独立。

众人如呆滞一般,看向那美丽的鲛人,更有甚者,如西崖,背后忽然张开巨大的翅膀,准备飞向那暗礁之上。

莫敌拦住西崖,他深知所有人都已经中了鲛人的摄心术,那歌声有蛊惑人心的作用,也不知为什么偏偏对他没有任何作用。他用剑挥起巨大的水柱打向鲛人,刹那间,鲛人从暗礁飞身而起,歌声停止,众人便也恢复了神智。

鲛人发出尖锐的叫声:“你是何人,竟对我的摄心术无动于衷?”

“过路人。”莫敌站在最前方,与那飞于天空之上的鲛人对视也毫无惧意。待他完全抬起脸之后,那空中的鲛人忽然大怒,一张脸狰狞扭曲。

“我们只是路过此地,并无恶意,还请上神开路。”沉风拱手作揖。都说鲛人脾气不大好,向来凶狠无比,如若你得罪了一个鲛人,那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也会被鲛人追杀到底,如今只是路过一下也能引得他们勃然大怒。

那鲛人仍然凶狠地看着莫敌:“原以为七万年前你已经陨落,不想你还活在这世间。也好,欠我鲛人一族的命,我鲛人族便亲手手刃了你。”

鲛人冷笑一声,鱼叉指着他说:“我鲛人一族向来恩怨分明,你们若是与这人无关,我便放你们过去,你们若是还与他一伍,我鲛人一族便一个不留。”

众人疑惑地看向莫敌,不知这莫敌竟会跟鲛人扯上恩怨,这可是传说中最凶狠的神族,比那战狼一族还要难缠百倍。

这鲛人最是惹不得,也是因为很难受孕,上万年也不过才产几尾鲛人。你若是得罪了一个鲛人,那便是得罪了一整个族的鲛人。若你杀了他们的族人,鲛人便是不死不休,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你的命,连龙族都不敢轻易动的种族。这四神中最强大的龙族看到鲛人一族也是客客气气的,尽量避免纠纷。

莫敌也很疑惑,他是第一次来到这东海瀛洲,怎的就惹上了鲛人一族。就凭刚刚那个水柱,也不过是小试身手而已,如若有心伤人又怎会这般轻易收手。

白慕辞自是不肯丢下莫敌,便说:“师兄,你们先走,我留下来陪莫敌。”

莫敌看向白慕辞,眼里满是温柔的光,嘴角勾起一抹笑意,那笑好似得到了某种肯定一般。

凉月摇头:“神史记载,鲛人向来凶狠,她这么说不过是想让我们军心涣散,哪里会肯真的放过我们,别听了这鲛人的挑拨离间。”

话音刚落,便听到一声尖锐的叫喊,海底忽然传来一声巨响,拿着巨叉的鲛人从海底出来。鲛人招数凶狠,且招招要命,海上一阵狂风巨浪,漫天的灵气化为压力,众人别说打架了,就连走动都难。这五六尾鲛人随便一条都是有上万年修为的,这样持续下去,难逃人为刀俎,我为鱼肉的命运。

莫敌撑起强大的灵气屏障将他们护于其中,几尾鲛人一记鱼叉过来,便将那屏障打碎了。莫敌摇晃了一下身子,嘴角勾了勾,到底是神族,不是人界那些虾兵蟹将能够比拟。

众人不免晃神,鲛人的强大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想象的。

众鲛人也是一阵晃神,似乎不敢相信那脆弱得不堪一击的,竟是他们追杀了上万年的仇人。他们飞身到那领头的鲛人旁边,小心翼翼地问道:“会不会搞错人了?”

那领头的鲛人也捉摸不定,便说:“不管搞错没搞错,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。他们如今擅闯我族憩息之地,本就当诛,何况还长了一张和我族有血海深仇之人一模一样的脸,更加该死。”

说罢,那些鲛人忽然一起直冲而下,海上狂风大作,似要将那小船掀翻一般,铺天盖地的灵气袭来,修为较低的西崖早就控制不住体内的气流吐血。

凉月伸出手,双手的藤蔓不停地缠绕着那些鲛人。那些藤蔓被鲛人的鱼叉搅合在一起,然后一齐被切断。那些藤蔓都是由凉月的皮肉精血幻化而成,如今藤蔓被扯断,犹如切肤之疼,凉月白着一张脸,那双绿色的手上血迹斑斑。

莫敌屏住呼吸,运用全身灵气再铸造了一个屏障,想将所有人保护在其中。巨大的灵气一点点被释放出来,眼看所有人就要被灵气屏障包裹住的时候,沉风忽然跳出屏障之外。他天生力大无穷,如今以一人之力加上全身所有灵气抵挡着来势汹汹的鲛人,沉风吼道:“西崖,带他们离开,我相信你可以的。”

凉月也准备跟着出去,却被西崖一把拉住,他吼道:“二师姐,你这样出去无疑是送死。”

莫敌深深看了一眼沉风的背影,他说:“快走,他准备自爆来为我们拖延时间,西崖,我用灵气助你一臂之力。”

西崖一双翅膀可日行千里,不过带上三人就显得有些困难了,如今有人帮忙倒是可以一试。

“不,我不走,我要陪师兄一起。”白慕辞提着长剑准备冲出屏障,她做不到看着沉风去死。她终于理解他们当时的心情,看着临西长老被万妖而杀自己却无能为力。

“走吧。”凉月深呼吸一口,眼圈泛红,泪水已一滴滴,汇入海中。

“那是大师兄啊。”白慕辞哽咽地说道,虽没有半滴泪水,可心却疼得如同刀绞。

“就因为他是大师兄,我才不能让他白白牺牲!”凉月吼道。

忽地一阵白光闪过,鲛人一族被困在那白光之中,一团灵气喷涌而出,平静的海水翻起巨浪,而沉风的身体,则在那团巨大的白光之中一点点消逝,神形俱毁,慢慢化为灰烬……

凉月嘶吼一声,泪水越发流得汹涌起来。泪眼朦胧之间,她仿佛看到那一年,沉风站在门前,小小的身子,将背挺得笔直,看到她随着临西长老一起进恶生门,便奶声奶气地叫了她一声师妹。她那时还太小,又不大记事,却总记得他在门前朝她招手,然后喂了一颗甜滋滋的糖在她口中。

转眼间,春去秋来,树叶绿了又黄了,少年渐渐长大,而那个小女孩也已经是个半大的小姑娘,一颦一笑都美若星云。

十几岁的小姑娘却还是如小时候一样,遇到开心难过的时候,都喜欢跟师兄讲,说起话来毫无遮拦。她喜欢一百种香草所合成的香膏,便山遍野去寻找百草。师兄怕她误了功课,便罚了她门禁,她一生气,便说道:“你凭什么管我,就连门中长老都没说什么,你不过是个师兄而已。”

说完,她便也开始后悔,可到底年少,不过还是个孩子,自然不会拉下脸去给师兄道歉。可谁也想不到那个倔强的少年半夜找百草为她做香膏,做了整整一宿,被那锋利的百草将手割得不成样子。她拿着香膏,泪水一点一点从眼眶里溢出来,她抹了一点香膏在手上,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传出来。

少年自然不想看到她哭,一时心急,磕磕巴巴地说:“怎么,不是你喜欢的香味儿吗?我再做便是,你快别哭了。”

她搂住他的脖颈,语气稚嫩,却带着年少的深情:“师兄,月儿不该说师兄的不是,这世上,月儿最最最喜欢的便是师兄了。”

“师兄,一辈子都不要离开月儿好吗。”

“师兄,我们要比永远还要远。”

后面的鲛人越来越远,西崖带他们来到一处僻静的岛屿上,他收回翅膀,一头栽倒在地上,每个人都沉浸在失去沉风的痛苦之中。白慕辞看了一眼旁边目光呆滞的凉月,除了难受,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良久,白慕辞小心翼翼地拿起凉月的手,小心翼翼地吹了一下:“师姐,疼吗,我给你包扎一下。”

凉月抽回手,脸上情绪依旧淡淡的。许久,她走到海浪边上,用手鞠起一捧海水,那双鲜血淋漓的手伸出一根细细小小的藤条来,上面开了一朵白色的小花。她将那小花摘下,投入了海水之中,嘴里说道:“我没什么可以送你的,便送你一朵小花好了,愿你在轮回之路上,不再寂寞。”

“恶生门四司,上辈子罪孽深重,这辈子斩妖除魔消孽障,命运孤苦,出生克父克母,后又克亲朋好友,不得擅自结下良缘,当以天下为先。”凉月呐呐开口,“当我终于发现自己爱上你的时候,你却再也不能陪在我身边了,这便是天命给我的惩罚吧,不得善终。”

她终是哭得泣不成声……

沉浸如水的夜晚终是迎来了天命,众人在岛上和衣而眠,睡了一夜,待早上醒来时,他们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些干粮来。不敢生火怕被鲛人发现,他们便围在一起,迎着海风吃着那些干硬冰冷的干粮。

凉月将自己的干粮分成了两份说道:“师兄在路上该饿了。”

众人纷纷低下头,眼中的难受不言而喻。

莫敌说:“吃完饭我们便做个小木筏离开这小岛,按照公羊长老给的地图,合该离那九鹿山不远了。”

不远处,忽然传来巨大的海浪声,白慕辞定晴一看,眼前白花花一片,一股巨浪正在逼近,而那巨浪之上竟是十几尾鲛人……白慕辞一口干粮卡在喉咙,憋得上气不接下气,这些鲛人还真是不死不休,都已经到这份上了,竟还追了过来。

西崖背着那千疮百孔的翅膀躲在后面,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些鲛人,嘴里说着:“我飞不动了,可别叫我再飞了。”

莫敌拔出长剑冷哼一声:“这么多鲛人,如今就是想跑也跑不动了。”

鲛人也不知和莫敌有何深仇大恨,真真是不死不休,无数鱼叉从天而降,那些鱼叉如同破竹之势,像是一条猛蛇一般朝他们袭来。莫敌眼疾手快施展灵气挡住了那些鱼叉。

一个个鲛人从海浪之上飞下来,手拿鱼叉,露出尖锐的利爪。这些鲛人比较昨日的鲛人更加难以对付,那庞大的灵气让他们丝毫不能动弹,他们盯着越来越近的鲛人,却丝毫办法都没有。

“噗嗤”,是鱼叉插进身体里的声音。白慕辞看到挡在自己面前的莫敌,一根鱼叉插进了他的肩胛骨,血液喷涌而出。

莫敌本想用灵气逼退那鲛人,可如今他那点灵气便是连鲛人的手指头也动不了,这便是站立于万物苍生之上的神,他们的力量根本连神的一根手指头也碰不到,何况是力量还要远大于神的魔。

莫敌被鲛人一掌劈倒在地上,嘴里冒出汩汩鲜血,一双眼睛渐渐失去神色。

白慕辞也跟着倒在地上,一股钻心的疼痛漫布全身。她看着同样倒在地上的莫敌,心头隐隐作痛,爬过去牵住了他的手。

额间的热量越来越大,仿佛要燃烧起来一般。她闷哼一声,由着那股热量从额间散到全身。